“小寧，你昨晚睡覺怎麽又用被子蒙住頭了，當心會把自己悶死啊。”

“三哥，還不是你睡覺的時候又說夢話了，我只能把頭藏起來了。”

“是麽，說夢話？我怎麽一點感覺也沒有？”

“······”

一日清晨，君玉四子返回了君玉門大堂，游子時與東方林在堂內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自己的寶劍，而戚寧與衛誠則在院內一邊澆花一邊談論著昨晚睡覺的瑣事。

“小寧，你去門口看看小斯姑娘回來沒，她出去幫咱們買秋冬衣物的布料了，若是東西多了你就幫著拿一些。”堂內的東方林將劍身擦拭完畢後，擡頭向戚寧說道。

“那個，小寧，還是我去吧。”游子時馬上說道。

不過當他話音還未落下，戚寧就已邁開步子走出了君玉門的院子。此時的衛誠還站在院子中間，他剛剛將花草打理完畢就聽得從大門處傳來了一陣戚寧與人的對話聲。

“咦，你們是？”

“東方少俠，游少俠，衛少俠可在門中？”

“······！”

此時距離戚寧剛才走出門外還不過幾息的功夫，站在院內的其他三人便見他又快步跑了回來，“師兄，師兄，有幾個捕快找上門了，是不是你們有誰在外面做了壞事了？”戚寧睜大了眼睛沖其他三人叫道。

東方林，游子時，衛誠三人聽到戚寧的叫喊，立刻聚到了院中，與此同時方才在門外詢問的三位大漢也隨著戚寧的腳步一起踏入了君玉門內。東方林等人的目光一齊向前細細看去，只見這幾人步伐沈穩，一身捕快打扮，手中握著鐵尺銅刀，腰間則系著衙門內證明身份的腰牌。

東方林三人原本因為戚寧的叫喊對來人顯得很是警惕，然而他們當看到那名為首捕快的樣貌時，大夥的表情立刻變得舒緩了起來。

“東方老弟，游老弟，衛老弟，別來無恙？”為首捕快十分自然地將手一拱，對眾人說道。

仍站在一旁的戚寧很快看到，包括游子時在內的三位師兄一時間皆十分恭敬地向那名捕快回禮問好，他撓著頭有些不明所以，於是湊到東方林身邊悄聲問道：“大師兄，怎麽他們不是來抓你們的？”

東方林暗笑一聲，說：“小寧別瞎說，你可知道在咱們萍水鄉北側二十裏處有一萍水城麽？這幾位正是城中官府的捕快們，為首的便是周捕頭。我與子時阿誠他們時常幫官府捉拿匪徒，因此與周捕頭相識，你入門較晚自然還不認識。”

接著，戚寧在東方林的介紹下，和他的三位師兄一樣恭敬地向對方行了一禮。

“呵呵，戚小弟是吧，好說好說。”周捕頭爽快回應。

“周捕頭今日親自來找我們師兄弟，難不成最近又發生了什麽棘手的事情？”游子時上前一步，開門見山地問道。

“游老弟還是一如既往的直爽。不錯，在下無事不登三寶殿，此番前來確實又有了棘手的案子需要幾位老弟幫忙。”

說話間，大家將周捕頭等人請進了大堂，一名捕快為周捕頭抽出了一把長椅，他順勢坐下脫口道來：“這次的案子並不似從前一般是什麽武功高強難以抓捕的江洋大盜，而是在老兄的地界上接連發生了好幾起人口失蹤案，而且這群失蹤的人們還都有一個相同的特點。”

“哦？可是城內富商？”衛誠一邊為周捕頭倒了一杯茶水一邊問到。

“要麽就肯定是誰家的深閨小姐。”戚寧表現得很感興趣也湊上來說到。

周捕頭喝了口水，搖著頭說：“都不是，失蹤的乃是城內的四名妓女。”

“妓，妓女······？”四人聽後一陣驚訝。

游子時用手托著下巴，問道：“是有人見色起意嗎？”

周捕頭微皺著眉頭，說：“應該不是，萍水城內的妓院有很多家，而且進去一次也花不了多少錢，我想應該沒有人會為了省這幾個錢而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去做這種事情。要知道私自挾持百姓可是重罪，按朝廷律法輕則充軍流放，重則直接斬首。”

“好奇怪的案子，當真有些難辦。”衛誠一邊思索一邊脫口而道。

周捕頭嘆了口氣，說：“是啊，我們三班衙役的兄弟一起上陣，忙了多日也沒找到幾個有用的線索，堂尊大人昨日給出了最後期限令我們三日內必須破案，老兄我實在沒了辦法所以才來找你們幫忙。幾位老弟放心，若是能將這件案子查清，衙門的賞銀自然還會和以前一樣一文不少地交到幾位兄弟的手上。”

東方林聽後猶豫了一陣，緊接著向他的師弟們一一看去，游子時與衛誠在短暫思考後皆微微點頭表示沒有異議，戚寧是第一次接觸這種事情，東方林看他臉上充滿著新奇，仿佛在下一刻就想著要趕到萍水城去。

東方林見狀果斷說道：“周捕頭，我兄弟幾人不敢托大，你都沒能查出來的案子我們幾個也沒十足把握，但既然是捕頭大哥親自踏足舍下，我兄弟四人定會盡自己的綿薄之力，效勞一二。”

東方林的應允和謙遜的口吻讓周捕頭十分開心，他將面前的茶水一飲而盡，起身說道：“那咱們事不宜遲抓緊上路吧，三天期限過後若是還未查出結果，老兄我可就要挨板子了。”

正當大家起身之際，幾丈開外的院落木門被一雙小手輕輕推開，一位穿著碎花褶裙的女孩提著兩塊布料走了進來。

“咦，是有，有客人來了？”劉斯剛向屋內邁出兩步就註意到了這幾位穿著官家服飾的捕快們。

游子時見狀隨即上前，他將劉斯引到堂內為周捕頭簡單介紹了幾句。由於小斯是第一次與官差說話，言語之間不免顯得有些緊張，“民，民女劉斯，見，見過官爺。”

“好說，好說。”

在一番客套之後，眾人忽然想起一個問題，若是一旦到了萍水城查起案來，期間過程一定會很辛苦，而且眾人還必須要去城內的妓院查看線索，若是小斯跟在大夥身邊則怕對她會有所不便，但是距離萬刀盟和兌澤堂來襲才又剛剛過去不久，現在把小斯一個人留在門內，兄弟四人尤其是游子時還著實有些放不下心來，就這樣大家犯起了難。

一旁的周捕頭好像看出了大夥的心思，他一邊拍著自己的胸脯一邊說道：“幾位老弟是不是擔心這女孩一個人留在家裏會不安全？你們放心，這點小事周老哥還是能辦到的。”說著，周捕頭扭頭向他身後的兩名捕快說道：“你們一會兒就去竹林小徑外面找一家鄰居，讓他們利索些把自家房子騰出來，這三日你們就住在這裏保護劉姑娘，好讓東方老弟他們安心查案，聽懂了嗎？”

那兩名捕快不假思索地答道：“是！”

周捕頭這一通話令幾人有些不知所措，衛誠率先說道：“周，周捕頭，把竹林小徑外面的鄰居趕出家來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衛老弟放心，讓他們騰出屋子來是為了公務，這是那些百姓的福分，無妨無妨。”

幾人相視一眼，無奈苦笑一聲，最終大夥還是將劉斯帶在了身邊。

萍水鄉距離萍水城十分近便，眾人在離開君玉門後隨著周捕頭一路走來，眨眼功夫就已趕了一半多的路。

小斯這是第一次接觸周捕頭這樣的官差，她在路上不斷發覺這幾名捕快在和東方林等人說話時還算客氣，但當出了門之後再面對尋常百姓時就完全變成了一副神氣無比的模樣，一路行進之間有不少的路人小販見了周捕頭等人都主動上前來打招呼，甚至還有些人遠遠瞅見他們便提前繞道，主動躲避開來。

劉斯有些好奇便向身邊的游子時悄聲問道：“游大哥，周捕頭他們如此威風，在官府裏的地位是不是也很高呢？”

游子時看了一眼周捕頭等人，和他們刻意拉開了一些距離，他側過臉來緩緩說道：“小斯，這些捕快們雖然在外面威風得很，但實則在官府內的身份地位並不高，朝廷規定只要家族中有任職捕快者，他們三代都不能參加科舉，在平日裏若有破不了的案子他們還會被上司教訓，當眾打板子。”

游子時看到小斯聽得饒有興趣，就繼續微笑著說道：“當然了這只是其中一面，雖然在官府中捕快的身份不算高，但他們在百姓中間卻是威風極了，平日這些人手持銅刀鐵尺往來斷案拿人，只要是尋常百姓一般都會懼其三分，甚至有一些做買賣的商人還會定期交一些孝順錢，以保生意平安。雖然在捕快之中也有很多德行正直之人，但那些奸詐刁滑的惡捕快也著實不在少數。據我所知，有些縣城中的捕快們會比惡匪還要兇悍，他們缺錢花的時候便會弄來一具無名之屍，趁著半夜放在一些富商的家門口，被盯上的人若不想受牢獄之災就得給這些人使大把的銀子，諸如此類的還有‘酒飯錢’‘寬限錢’‘買放錢’等等，由此說來我們認識的這個周捕頭已經算是捕快中較為不錯的了。”

“呵，我想若是游大哥去做的話，一定是個正直的好捕快。”

在相談之間，眾人沒過多久便來到了萍水城，周捕頭並沒有帶大家前去縣衙，而是轉身直接來到了一家酒館面前。

在那間酒館門口早已等候著一位書生模樣的年輕人。

“周捕頭，您回來了。”那名書生一副謙恭有禮的語氣向周捕頭問道。

周捕頭也頗為客氣地點了點頭，緊接著他為兩撥人相互介紹起來：“幾位老弟，這位是縣衙內當差的秦老弟，他數年前曾中過秀才，滿腹經綸。現在衙內任職，起草整理往來文書，這幾日被大人派來幫著我們一起查案，你們就和我一樣直接叫他秦秀才就行了。”

隨著周捕頭的介紹，東方林幾人放眼看去，打量起了這位秦秀才，他皮膚白皙，一身士人巾服，顯得很是端莊得體，只是細細看去他面上的精神似乎有些不佳，大概是近日幫忙查案太過勞累的緣故。

在東方林等人看著秦秀才的時候，他們發現對方也在端詳著他們。

“秦秀才，這便是我常和你提起的東方老弟幾人，他們曾幫著衙門抓過不少棘手的大盜，這次案件雖然不同以往，但有他們相助一定能順利得多。”

兩邊的人互相見過之後，周捕頭帶著大家直接步入了酒館二樓。此時有不少吃飯喝酒的客人見到了這夥官爺都主動站起來打招呼，酒館老板見狀更是親自迎了上來。

“呦，周捕頭您來了，小店二樓正空著呢，今天您想喝點什麽酒？”

“我們要談些事情，酒就不喝了，你只管沏幾壺茶水，快些給我們送上來。”

大家上到二樓後挑了一個靠近窗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周捕頭隨即對秦秀才說道：“案子的大概情況我在路上已經和四位老弟說過了，其中一些細節你再和大家交代一下。”

秦秀才先是頓了一下，然後接過話語認真地說了起來：“迄今為止失蹤的一共是四名青樓女子，她們都來自城內不同的妓院，目前在這四名女子中唯一找到的是一名叫‘晚煙’的姑娘。”

游子時聽到這裏不禁問道：“哦？竟然找到了其中一人？！可從她嘴裏問出了什麽？”

秦秀才嘆了口氣，說：“我們從她嘴裏一個字也沒有問出來，在找到她的時候我們發現晚煙身上蓋著一襲綢布，人則躺在地上早已沒有了呼吸。這件事是幾日前幾個收攤回家的菜販在城內的八方賭坊附近發現的，據那幾名菜販交代當時還看到附近曾有一個神秘的黑影閃過，只是那時天色已晚並沒看清那人長相，後經衙門裏的仵作查驗晚煙是因窒息而亡，這也是迄今為止我們最有價值的一條線索。”

周捕頭接著說道：“這個八方賭坊也是現在唯一有嫌疑的地方，我們懷疑他們應該是出於某種目的將晚煙姑娘綁到了賭坊內，不料讓她瞅準時機逃了出來，賭坊的老板和夥計雖帶人追上但在看到那幾個菜販經過後，就在慌亂之中用手悶死了她。這個八方賭坊經常被人舉報出老千，有不少人被害得家破人亡，只是一直苦無證據我們也無可奈何。”

“這個賭坊老板不是什麽好東西，能幹出這種事也不足為奇。”秦秀才補充道。

眾人相談了許久但並未理出什麽頭緒，東方林最終提議想先去晚煙生前的住所看看，也許可以找出什麽線索。

在離開酒館之時，周捕頭讓秦秀才先去為東方林等人準備晚上的住所，他則在黃昏之前帶著大夥來到了晚煙生前的所在，牽夢樓。

在進入牽夢樓之前，衛誠湊到了游子時身邊，他用一種頗為顧慮的語氣說道：“二師兄，小斯姑娘可還沒嫁人呢，這種煙花之地讓人家進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游子時也猶豫了起來，可誰知小斯卻不是很在意，她上前一步說：“其實以前我和爹爹賣藝時也曾去過很多青樓裏賣唱，只不過那些青樓內大多只是吟詩作對，聽琴唱曲的人，和這裏不一樣。你們放心，一會兒進去我會跟緊你們，不會給幾位大哥添麻煩。”

游子時聽後並沒有顯得輕松了多少，反而他因這段話的緣故對更加小斯充滿了憐惜之意。

然而當君玉門五人與周捕頭在走進牽夢樓後，剛才的擔憂很快一掃而空。

在大家心中一直以為牽夢樓這種地方定是魚龍混雜且熱鬧非凡，可此時的牽夢樓卻是冷清得很，前來尋歡作樂的客人更是一個也沒有。

在大家進門的那一刻，一位老鴇模樣的中年女人一邊扭著腰一邊快步走了上來，“哎呦，我的捕頭大人您可算是來了，你看看你看看，大家知道有好多姑娘莫名失蹤至今生死不明，客人們都嚇得不敢來了，再這樣下去我還怎麽開店做生意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對了，這幾位老弟是我請來協助查案的，你看到他們就如同看到我一般，不許阻攔。我們早一日抓到兇手，你便能早一日繼續做生意嘛。”

周捕頭隨便幾句話就將老鴇應付了開來。

君玉門的四個少年都從未來過這種地方，其他三人還沒什麽，可戚寧在進門之前還原本充滿了好奇和緊張，可誰知這裏卻連個人影也沒有，不免令他顯得有些失望。

正當大家轉過身準備去晚煙的房間查看一番時，東方林卻發現在幾人身前站在一名八九歲的小女孩，正睜著一雙無邪的眼睛看著大家。

幾人細細看去，這小女孩臉頰很是幹凈，頭上還別著一朵小花，東方林一邊盯著她一邊愁眉微皺著對周捕頭問道：“周捕頭，怎麽在這種地方還有如此小的孩子？”

周捕頭看了她一眼，脫口道：“這個小姑娘是老鴇子在一年前不知從哪裏找來的，名字叫做‘初鴦’，可惜了這姑娘是個失聲的孩子，不會說話。不過因為這小妮子皮膚細膩，是個美人胚子，有不少有錢的客人都盼著她快點長大。不過奇怪的是，在半年前一直盼著她長大能讓自己發財的老鴇子卻在突然之間對初鴦以後接客的事情閉口不談，只是讓初鴦開始改做起了一些簡單的雜活，大家問老鴇也沒問出原因。對了，除此之外這個小初鴦還是唯一見過那個神秘黑影的人。”

“哦？！”

“其中有一名妓女失蹤的時候，初鴦曾在遠處看到了那人的樣子，只不過因為天色昏暗那時初鴦又受了些驚嚇，再加上她原本就不會說話，我們也就一直都沒有問出來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聽著周捕頭的話，游子時看著面前的初鴦不禁想起了四人的好友彩兒，初鴦和她雖然差了十歲左右，但眉宇之間卻是一樣的天真可愛，只不過因為那從來就無公平可言的“命運”二字，一個生來便成了衣食無憂的大小姐，一個卻只能淪落到此等煙花之地。

幾人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晚煙的房間，這是一間很普通的女子閨房，與其他房間相比只不過於墻上多掛了幾幅充滿墨香的山水字畫。

東方林兄弟四人連同小斯一起找了許久也沒有發現什麽異樣之處，就連小初鴦也讓眾人再次詢問了一遍，可這一番下來卻仍是一無所獲，畢竟在他們到來之前周捕頭這些極有經驗的捕快們已在此查看過多遍了。

正當大家準備離開晚煙的房間時，戚寧身子忽然一怔，面色變得凝重起來，他對著面前的東方林悄聲說道：“師兄別動，窗外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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